【Oak&Gos】Becom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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Last edited 2022-8-2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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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pr 5, 202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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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留墓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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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ug 24, 2022 06:08 AM
Property 1
尝试模仿一些新写法,乐
奥克登是被牵着带进孤儿院的。
一场大火。他听着姐姐吉安娜和大人们交谈。火是一个特定的词,思维的电流刺激声带,摩擦空气,接着音波被接收,概念又投射回大脑之中:气味飘忽着上升,框架扑簌着落下。但仅有这些还拼不出一个完整的场景,于是他看向吉安娜左眼上的棉布眼罩,看向她许久未摘落的一双皮质手套,然后等着,等着那双手向他伸出,那只完好的眼注视过来。在这之后,故事才开始真正地倒带,从未有过的迟缓。热度每次都只肯退去一点点,融化的冰激凌滴落,黏在地板上。糖浆愈积愈多,顷刻便布满了整个屋子,困住了他,直到吉安娜抱着他冲出房门。
他看着吉安娜很快喊出了另一个特定的词:“奥克登!”这个名字并非他一人所属——一个家族名——也许上千年前镌刻在圣城的祭坛上,也许百年之后沉睡在陨石坑的尘埃下。大概这就是所谓的传承,并无必然联系,只有面目不清的他者,吞吐含混的絮语和一个孤零零的名字:奥克登。
因此很多时候他想从中逃开,例如现在,他可以装作没有听见,继续盯着自己刚上过油的鞋面。但这是吉安娜给他框定的意义,他就此留存在短短的三音节中,原地踏步,就像清晨她给他套上一身行头一样。
他挪了过去,步调轻缓得甚至吵不醒蚂蚁。吉安娜的手落在他微卷的发间。尽管他拒绝这样的安抚,但他相信她。与其说这是出于爱,不如说这是基于熟悉。去信任门前篱笆旁差点踩败的小草,而不去信任山林湖畔开得繁复的花。熟悉并非是件难事,他隐约觉得有一天自己也会熟悉这里,而爱……那是什么?如果它不是空中的太阳,树梢的苹果,涌动的湍流,那它是什么?
这一个词同样不能概括完全,就像无法将巨幅拼图强行归整。他突然意识到。那时他被允许在午间呆在花园里。他会蹲下来,看着成串的毛毛虫围着花坛绕圈。如果吉安娜不来找他,他可以就这样看上一天一夜,只为了等待循环的终止。可现在沙漏走得太快,于是他捏住其中一只,放到了喷泉的边缘。圆舞曲并未停歇,失踪案未经报导,它们只是绕着围着转着,在原地周而复始。在另一幅记忆的图景中,他看着它们越转越快,越转越快,在残影中淡成近乎一致的模样。他也转了起来,越来越快,越来越快。木马上坐着他和吉安娜,他是她的上一站,也是下一站。他跟着吉安娜一起笑,在无数张飞速掠过的脸庞中寻找他最熟悉的那一层。
大人们终究发现了他红肿的手。于是他又被抛入黑暗。黑暗中,泰迪熊自顾自地讲起故事:那是通往永生的旋转木马,顺时针流逝岁月,逆时针倒转时间。泰迪熊是来自心理医生的礼物,也是那个中年男人最后的治疗手段,近乎走投无路。咨询室里,他对着桌上的白纸和蜡笔出神。他不明白怎么“画”出房,树与人,如果它们不能淌成薄薄的一片,自己落到纸上。大人们似乎并未意识到,工具是无法被操控的,它们会自己去切割,撕裂与破碎。最后他用眼神唤醒了笔筒里的美工刀,它替他画出了大家想要的东西。
也许是美工刀的画技太过拙劣,不然他没法解释吉安娜看向他手腕上划痕时的神情,就像此刻她挤进这片黑暗中检查他早已包扎好的手指,语气介乎请求与命令。他听不清她任何的叮咛,因为泰迪熊仍在喋喋不休,从寻宝的海盗讲到复仇的王子。然后它问,奥克登,你在想什么,别忘了明天就是你的死期。
泰迪熊在余下的晚间安静了下来,这让他终于有了好好休息的机会。他躺下,双手交叠在胸前。他祈望能够早点醒来,在草叶哭干泪水之前。于是第二天他醒了,在夜色酝酿得最浓的时候,那时晨曦还晕不出任何印记。
他使唤着铁锹。铁锹破开花园青绿的肌肤,一点一点挖空它深褐的血肉。而他即将陷落,跌进那溃烂的伤口之中,然后弥合:一颗生长成熟的肿瘤,丑陋得恰好。他听见泰迪熊的催促,后者正半悬着俯视那枚孔洞,它说那像极了雪茄烫出的形状。
他被打断了。因为吉安娜先一步找到了他,她总能做到,像是心灵感应。他一直以为他们不过是普通的姐弟,如咀嚼羊皮纸般平淡。
吉安娜抱住了他。那是拒绝的意味。他知道她将再次拒绝他的选择,正如第一个词燃烧时。但他没有料到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事——这一向是吉安娜的专长。
他看着吉安娜轻轻取下眼罩,放进他的掌心。他看着她渐渐阖上那双不再对称的眼,此前唯有空洞注视着他,而被灰充盈的那只永远是笑着的,透过一切的笑。
他看着她走进坟茔,大小正好,仿佛本就为她而生。
最后一个特定的词,空洞开口,嗡声道,US
说转变是不够彻底的,因为这不像是拿着钥匙打开了门。这更像是打破一扇门,任由碎片拼合成新的样貌,但总能填补上那个空缺,不偏不倚。所有的门在不同意义上重合着,最后……
她戴好眼罩,站了起来。
在这之后一切都像从未发生过一般,除了花园成了禁地,围上了篱笆和铁丝网。即使是嘴最甜的孩子也没能从大人那里撬出答案。有关妖怪的传说也不了了之。但当吉安娜站在窗前时,她总会下意识地望向花园。她的眼里没有火了,连名字也显得陌生,她只是经常打不开门。
她总借口说缺少一副眼镜,但只有她自己知道,她根本分不清物体的纵深与距离。它们都淌着,像一张纸片那样滑出她的世界。
另一些时候,她透过窗户望向的是孤儿院的大门,她隐隐觉得还有什么要来。
FI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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